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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洼乡村生活的女性书写

发表于:2022-12-07 08:55:03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 讴阳北方作为“大洼文学”小说群体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作家,在塑造大洼女性形象时,她不同于男性作家从社会视野来关心女性,而是把切身的身体关怀作为第一位,她表现女性身体的受伤、被入侵的体验,这种体验是真实的,不是符号化的,被凸显在她的书写中,构成对女性特有的生存和文化的关注。

关键词:大洼 女性书写 女性关怀 讴阳北方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所谓“大洼小说”,是指生活在河北黄骅大草洼地域环境中的作家,创作描写的大洼本土生活尤其是本土民间生活的小说。大洼的地域环境,决定了这一带人民的生存、生产活动:割苇织蒲、打鱼猎雁、种地晒盐。这样的一种生存环境,自然孕育了人们粗犷、野悍的草莽精神。再加上封建礼教、传统道德与外来观点的撞击、交织,就造就了这一带人民吃苦耐劳、勇武憨直、坚韧倔强、敦厚自奋的独特性格。

在大洼文学小说创作中,男性作家如田松林对乡村的书写,特别是对乡村美好女性的书写,某种程度上具有一种对于男性文化反思的意味在里面。那么这种谦卑的态度就超越了一般男性文学对于女性书写的专横和强暴的特点,比较具有欣赏意味,显得比较温柔。但在对女性少女美和母性美讴歌的书写中,女性依然是作为一种客体、被书写者呈现在作品中,她通过了男性主观情感的过滤和理想愿望的筛选,服从他们要表达的意志和理想的编码和组合。就是说,大洼的女性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实际上在男作家这儿不容易看到。而表现女性自身性别这样一种处境和自身文化建构需要的,最终是由饱受大洼文化濡染而又能对大洼文化进行理性关照的女作家讴阳北方完成的。

一 对女性身体命运的书写

讴阳北方作为“大洼文学”小说群体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作家,在塑造大洼女性形象时,她不同于男性作家从社会视野来关心女性,而是把切身的身体关怀作为第一位,她表现女性身体的受伤、被入侵的体验,这种体验是真实的,不是符号化的,被凸显在她的书写中,构成对女性特有的生存和文化的关注。

要关心乡村女性的处境,必须要回到乡村女性的性别境遇,特别是她们在农业文明体制下的身体遭遇。讴阳北方发现并表达了女性在农业文明状态中艰苦的生存状态。农业文明根本上是一种体力文明,女性在体力上的弱势使她们处于被动状态,加上男性对她们的强暴,注定了她们命运的不幸。乡村社会集中着古老中国伦理道德方面最黑暗的东西,统治着两性关系的是中世纪的野蛮和愚昧。讴阳北方小说中,女性在性上不断受到蹂躏摧残,这成为她小说中不断重复的主题。《让往昔成为过去》里“我”的中学同学辛竹在庄稼地里被一看瓜老头强奸;《风中芦苇》中“我”的大姐玉儿在苇荡中被人奸污,“我”的母亲被队长奸污,“我”的小姨被“我”的父亲定期占有;《故乡在芦苇深处》中“我”的姑姑被采油队工人始乱终弃;《无人处落下泪雨》中“我”的奶奶明霞在大苇洼被垂涎她美色的未婚夫蹂躏;“我”的小学女同学们被道貌岸然的老师玩弄;“我”则遭遇包括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大学老师、表哥、同学在内的诸多男性的骚扰;《穿过歌声的门》中邓玉春在黑夜里险些遭到强暴等等。在她的小说中,几代女性的生存就是以弱势的身体不断面对男性的强暴,这一意象不断地重复出现,表达了北方从女性处境出发对女性身体命运的特别关注。

被蹂躏的女性命运也各不相同:因为无法受到婆家的接纳,辛竹最后和爱她的大兵远走他乡;玉儿跳井自杀后被结了阴亲匆匆下葬;母亲忍辱生下队长的孩子,一辈子受到父亲的鞭打并要用妹妹的身体来偿还;姑姑大着肚子嫁了人,一辈子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明霞另嫁他人,一辈子被当成疯子,受到丈夫和婆婆的虐待等等,不幸的遭遇使她们屈辱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二 对女性生命形态的生活化书写

性别问题正式由知识女性特别是女作家的写作提出来,大约是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正式开始的,其标志是1981年两部具有代表性和纪念意义的作品,一部是张辛欣的《在同一地平线上》,一部是张洁的《方舟》。前者表现的是性别、两性在竞争中的权利对抗关系,后者展现的是“你将格外不幸,因为你是女人”,指认了性别与女性的直接、紧密的关系,表现出了“性别”即“性的差别”这样一种强烈的、自觉的意识。从这个源头出发,女性写作一直也没有停止在两性关系的差异中寻找女性的文化价值。作为乡村生活的女性书写者,讴阳北方注重考察“性”之于女性人生的重要意义,在创作中深入到女性心理和生理最隐秘的角落,借讲述女人的故事诉说女性命运,表现在男性世界中女人沦为物、沦为性、沦为工具的生命悲剧,揭示女性意识中来自生命本体的自然力与社会文化的深沉积淀,从中折射出人类的某种生存状态。其主题指向在于从人性和人的价值的角度探寻女性生存处境和精神解放的道路,反映了女作家将追求“人的自觉”和“女性的自觉”结合起来,以达到女性的全面实现的美好愿望。

虽然政治和法律在形式上给予了妇女解放,但作家探究的是在一种特定的文化语境之中,女性的精神境遇在男女两性关系的包裹、纠缠之中为什么总是呈现出被骚扰、被侵犯、被歧视的形态?生命存在形态的生活化是讴阳北方女性书写的重要美学特征之一。这里所说的“生命”是指具体的人的生命,“生活”则指包含历史、政治、文化、道德、法律等内容的生存环境,以及人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等等。立足于大洼,小说创作中人的生命不再是抽象的、独立于社会之外的,而是变得异常复杂,政治、道德、伦理、法律等等都与人的生命发生或远或近、或深或浅的联系。这一切所构成的地域文化氛围,作为一种整体意境,对作品中人物的生命发生着作用。与生命存在形态的生活化密切相关的是,讴阳北方乡村女性书写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命运,追求一种平民化的生活景观。她的描述对象是平凡的,她的情感态度也是平民化的,但绝不是平庸的,在平凡里有一种精神熠熠闪光。

三 对“父亲”形象的女性书写

讴阳北方通过一系列被蹂躏强暴的女性的悲剧命运,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在农业文明宗族父权体制下女性处于任人宰割的悲剧处境,但是作者不是女权主义者,她除了书写女性从精神到肉体受到来自父权社会的强暴外,也书写这种藏污纳垢的民间文化对包括辛竹爹、许文轩等这样被边缘化男性的精神折磨。

在女性受到粗暴对待的世界里,“父亲”的形象在讴阳北方的小说中始终占有重要的地位。《让往昔成为过去》中辛竹的爹前前后后生了六个女儿,这个学过戏、唱过青衣,因为成分高,在政治运动中被迫娶了个罗锅女人的男人,因为自身不幸的婚姻生活和没有生出儿子的自卑,只有借酒浇愁:“她爹一下子就会想起要有个儿子该多好啊,骂小丫头片子们没用;一喝酒嘴里就叫着龙、虎、鲲、鹏众儿郎的名字,唱一通哭一通,喝得醉死过去”;《风中芦苇》中的父亲萧广才在生了三个女孩后,就给老三取名“多”,没有儿子的他一天天衰老,四十岁上就生出一头白发,第一个儿子的出生,才让他扬眉吐气;《穿过歌声的门》中的许文轩生了三个女儿,连老婆都骂他不是真男人生不出儿子。在这个地方,生不出儿子的男人是没有本事的男人,一辈子被别人瞧不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传统观念在这里根深蒂固,男人生不出儿子会受到来自男权社会的奚落,从而成为男权社会的边缘人。所以做了媳妇的女人必须拼命地为他们生儿子,充当生育的工具,而女孩子们则被当成多余人,从小受到父亲的斥骂,男尊女卑的观念无疑是乡村女性悲剧命运的文化根基。这一细节的重复书写,使“父亲”这一形象具有了象征性,象征大洼文化中愚昧落后的观念不仅对女人同样对男人造成的精神苦难。

在同样的文化境遇中,作者对“父亲”为代表的男性表示了同情,但在两性关系中,这种同情变得比较复杂,视男性对女性的态度而有所不同。《风中芦苇》中,当大女儿玉儿在苇荡遭到坏人强暴,衣衫破烂地从漆黑的夜里逃回,要扑到母亲怀抱的时候,父亲萧广才却发疯似地把她踢出门外,并破口大骂:“萧家祖宗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你咋还有脸活哩?死了吧!死了干净!……”,冷酷无情的父亲不仅把他美丽的十八岁的女儿送上了绝路,而且用夜夜鞭打无辜的妻子和定期占有妻妹的行径来懦弱地报复另一个比他更无耻但有权的男人强加在他头上的羞耻。在《风中芦苇》和《故乡在芦苇深处》两篇有连续性的小说中,萧广才对妻子儿女甚至是从海外归来几十年未见的父亲都充满了冷漠和自私。对这样的一个集乡村文化糟粕于一身的父亲,文中不止一次地让弑父的念头在下一辈脑海中闪现,萧广才的儿子萧文铁在废了当年害大姐跳井、母亲受鞭打的男人后,在狱中和前来探监的姐姐萧文多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只为了娘,我也该宰了爹!他越来越不像话了,像个无赖。可我知道我是被爹扛大的。杀自己的亲爹的罪名谁也担不了。”这里透露出了伦理血缘与正义公平的两难,也体现了作者对革除乡村文化积弊痛苦矛盾的思索。

辛竹的爹对女儿的遭遇则充满了同情和义愤,在女儿受到凌辱之后,成为女儿的保护者和复仇者,不仅打烂了那个凌辱他女儿的老家伙的屁股,而且送女儿逃离了是非之地,这是讴阳北方小说中唯一正面描写的父亲形象。也许是对这个父亲形象充满好感和同情,在《穿过歌声的门》这篇小说中,作者让辛竹爹的故事在许文轩身上继续,让他在不幸福的婚姻之外,爱上了金嗓子邓玉春,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和活下去的勇气,而且邓玉春为他生了个儿子,也让他找回了做男人的自信。讴阳北方站在女性的立场讲述女性的故事,但她并没有摆出女权主义的姿态去批判和否定男性世界,而是从女性的角度探究地域文化中造成人生悲剧和人性迷失的因素,并对其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

2006年10月,讴阳北方的长篇小说《无人处落下泪雨》出版。2007年1月10日,有关这部作品的研讨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如期举行。会上,著名作家张炜,评论家雷达、白描、陈晓明、蒋巍、孟繁华、胡平等对这部作品的人物、主题等展开激烈的讨论,对作品给予充分的肯定。雷达评价道:“这是一部饱满、扎实、深邃,充满了真实的体验和心灵的感悟,站在女性立场上大胆怀疑、大胆暴露、大胆抗争的作品。”孟繁华评价道:“这是一部有着强烈女性意识的小说。女性的苦难在几代人的生存和精神世界中被揭示得刻骨铭心惊天动地,于是女性的苦难史便‘建构’起来,如是说来,弱势性别宿命般的命运几乎无可改写。因此,对男权社会的指控和对女性群体的同情构成了小说的两个极端。”白描评价道:“作者历时四年,三易其稿,将一个家族三代女人的命运展示在我们面前,同时铺展开从海边渔村、小镇到现代化都市近百年的沧桑变幻,如歌如梦,如泣如诉。”可见作者一如既往地坚持女性书写的立场,在中短篇小说创作的基础上,将对女性命运的关切放置在更宏阔的文化背景中,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相呼应中,力图对女性命运做出自己的思考与判断,追求一种史诗般的艺术效果。从以奶奶、母亲为代表的乡村女性到以江小凡为代表的知识女性,作者在她们不同的人生际遇中寻找作为女性必然面对的共同命运。“无人处落下泪雨”是讴阳北方对几代女性真实生存状态的诗意写照,是对女性坚忍生命力的无言赞美。正如白描所说“女性曲幽隐微的内心世界和情感诉求,与冷硬坚涩的社会生存环境的残酷碰撞,具备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女作家的委婉细腻和作品庄严肃穆话语氛围的有机结合,更使小说平添斑斓多姿的艺术魅力。”

注:本文为河北省教育学会“十一五”规划重点课题《关于“大洼文学”的研究》的研究成果,课题编号:XHX NO.017213。

参考文献:

[1] 讴阳北方:《让往昔成为过去》,《青春》,2006年第5期。

[2] 讴阳北方:《风中芦苇》,《长城》,2002年第2期。

[3] 讴阳北方:《故乡在芦苇深处》,《民族文学》,2005年第3期。

[4] 讴阳北方:《无人处落下泪雨》,作家出版社,2006年。

作者简介:张凤燕,女,1974—,河北沧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工作单位:沧州师范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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