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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市场上卖的一些西红柿又红又大,都是用药物喷洒出来的,不是绿色食品。我有些不相信。正好院子里有块空地,就想自己种绿色食品西红柿。市农科院的高级工程师老毕是我的高中同学,便打电话告诉了他。几天后,老毕笑盈盈地来了,提着一个纸箱,打开看是一箱西红柿秧苗。老毕说:“这是刚刚培育出来的,是最好的品种。”
秧苗栽下后,果然长势良好。到了该结果时,棵棵都结出了西红柿。可后来发现,那些西红柿长得太慢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太大变化。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长大多少,颜色也只是绿中泛些粉红色,不是太红,不好看。
这是什么新品种?
我打电话给老毕:“你是骗我还是把品种搞错了?这样的西红柿怎么能是优质品种?”
老毕问:“你是嫌西红柿长得太慢了?”
我说:“这样的长势,再过两个星期也长不大。”
老毕听完笑了,说:“这好办。”
老毕来了,从包里拿出三瓶化学药液。他打开瓶盖让我闻。一瓶有股扑鼻的清香,一瓶酸烈呛人,还有一瓶散发出恶臭。老毕把三瓶化学药液分别用三盆水兑好。一盆水浇到西红柿根部,一盆水喷洒在西红柿枝叶上,另一盆水喷洒在西红柿上。然后对我说:“三天后这些西红柿就可以摘了。”
我问老毕:“这些化学药液有毒吗?”
老毕说:“倒进嘴里喝,肯定不行。”
第二天清早,我起床一看,奇迹真的出现了。西红柿苗变得又粗又壮,枝叶繁茂。西红柿个个像吹了气似的,长大了许多。又过了一个夜晚,西红柿变得又红又大,色泽艳美,鲜红欲滴。看着这些魔术般出现的西红柿,我吓得有些发毛,赶紧打电话问老毕:“这西红柿敢吃吗?”
老毕说:“别人都在吃,你咋不敢吃?”
我放下电话,看着那些又红又大的西红柿,想着老毕的话,心里直犯嘀咕:这些用化学药液三天长大的西红柿,真的敢吃吗?
这篇文章刊登在《新农科技报》上。清晨,司马槐抄起这份报纸准备铺在篮子里去枣树林里捡枣,就在拿起来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这篇文章。他坐在院子里的石磙上,一字一句地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心里像一锅滚烫的开水:吃这些三天长大的西红柿,不就是在吃那三种化学药液吗?
现在有些人咋疯了?最好吃的辣椒里兑有苏丹红,最好喝的牛奶里兑有三聚氰胺,雪白的蒸馍用硫黄熏,蓬松焦黄的油条里兑有洗衣粉,最瘦的猪肉里有瘦肉精,最好喝的酒里兑有敌敌畏。用剧毒农药1059浇韭菜,韭菜长得肥嫩厚实,产量很高。还有邻村焦郎庄,一直被誉为市里的绿色蔬菜供应基地,可听知情人说,他们种的蔬菜都是在夜里偷偷喷洒剧毒农药。越喷洒剧毒农药,蔬菜就越是长得叶肥色绿,连一个虫眼也没有,城里人看着就喜欢。话说回来,这些化学东西的神奇效应农民们哪会知道?还不都是那些被称为科学家或专家的人发明创造出来的?那些所谓的科学家或专家们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钻进了邪风,竟然去发明出这么神奇的化学物品来?看来,有些好看好吃的东西可能更害人,温水煮青蛙,笑里藏刀,软刀子杀人。
司马槐觉得自己手有些发抖,心在快速地跳动,脸上冒出了一层虚汗。他想起了自己家的那片枣树林。几十年来,枣树林的那些枣儿在不经意间也发生了奇异变化,这种奇异变化与用化肥厂的肥水浇灌有没有关系?
司马槐家的枣树林在湨梁村南面,那是他家的老财院。老财院里长着十九棵枣树。爹活着的时候,每年一到冬天,就催促司马槐到枣树林培植枣树。司马槐挥镐舞锹地在一棵一棵枣树根部刨出圆坑,“吭哧吭哧”地挑来一筐一筐的猪粪鸡粪和一担一担的人粪尿,埋进坑去。到了春天,他挑来一担一担的井水浇在枣树的根部。爹拄着榆木拐棍站在旁边看,嘴里唠叨说:冬春培植好,秋天结大枣。其实,那时候枣树上结的枣也不大,也不太多。那十九棵枣树品种不同。九棵是甜枣树,结的枣儿不大,圆溜溜的,咬一口嚼在嘴里,脆生生甜滋滋的,像灌了口蜜一样。三棵是酸枣树,结的枣儿小,像小拇指头肚,成熟时是乳白色。那枣儿小归小,可味道酸烈,像裹着一包烈醋,轻轻咬一口,酸得满口流酸水,吃两口能酸倒满嘴牙。村里一些怀孕妇女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常到这几棵树下钩枣吃。还有七棵是灵宝枣,个儿大些,椭圆形,酸里带甜,甜里带酸,酸甜酸甜的。收枣时,爹在一根长竹竿上绑一个木头钩,用木头钩钩住枣树枝轻轻摇晃,大枣噼噼啪啪地跌落下来,掉在枣树下像地毯一样柔软的草地上。司马槐那时年轻,性子急,举着钩子钩住枣树枝死劲摇晃,没有摇几下,木头钩“咔嚓”就被掰断了。司马槐埋怨爹:“铁钩结实,为啥不让用?非要用木头钩。”爹说:“铁钩结实,死劲摇晃,还不把枣树摇晃死了?你老祖爷说,枣树怕铁钩,摇晃树会疯荒。用木头钩摇晃,越摇树越旺。”枣树顶部有钩不到的枝,爹叫司马槐爬到树上,抓住枣枝摇晃。剩下一两小枝时,爹就说:“不要摇了,留着吧。”看着挂满枣儿的枣枝,司马槐说:“我费劲爬上来,干啥要剩两枝枣不摇?”爹说:“留给鸟吃。”司马槐问:“鸟有啥功劳,留枣给鸟吃?”爹说:“啥功劳?树上的虫不是鸟吃的?没有鸟,虫把枣树吃死了,你还能吃上枣?”
后来,爹去世了。爹去世的第二年,村里从县化肥厂引来了肥水,自从用上了肥水浇枣树,上粪浇水那些繁重的活儿就彻底不再干了。费力流汗的活儿不干了,可每年大枣结得比爹活着的时候任何一年都要多,长得也格外好。看到不费力气年年丰收的大枣,司马槐的感觉就像爹当年被共产党从旧社会的“三座大山”下解放出来一样,有着说不完的轻松和喜悦。
啥叫肥水?其实是废水,就是从县化肥厂排出来的废水。那废水从化肥厂合成车间、蒸馏车间、冷却塔包括从化肥厂工人洗澡的澡堂里流出来,说是含有很多化肥残留。化肥厂厂长老狄说:“这些废水是地地道道的肥水,用来浇地,不用再上化肥,不用再上底肥,也不用再上人粪尿,庄稼长得壮实,亩产能达八百至一千斤。”他还编顺口溜说,“肥水是个宝,庄稼离不了。一年浇三遍,不用上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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