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梦”在中国古代文学长河中显示着持久的生命力和独特的魅力，其中代表着古代文学拟话本小说最高成就的“三言二拍”，就含有数量可观的梦境描写，本文以《二刻拍案惊奇》第十九卷《田舍翁时时经理 牧童儿夜夜尊荣》为例进行阐释。
关键词：《二刻拍案惊奇》梦境 阐释
自文学产生以来，梦便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从远古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到《诗经》、诸子散文、历史散文；从汉赋、唐传奇、唐宋诗词，到杂剧、明传奇、明清小说，“梦”在中国古代文学长河中着实显示着持久的生命力和独特的魅力。其中代表着古代文学拟话本小说最高成就的“三言二拍”，就含有数量可观的梦境描写，这些梦境描写异彩纷呈，文学功用、文化意义突出，不仅对前代各类体裁、题材文学中的梦境描写基因有所承袭，而且还展现出了白话短篇小说梦境描写蹙金结绣、沉博绝丽的风貌。现以《二刻拍案惊奇》第十九卷《田舍翁时时经理 牧童儿夜夜尊荣》为例进行阐释。
首先，该卷继承了前代文学借梦境描写表现浮生若梦思想的传统。“标志着梦境作为一种小说的题材内容在小说史上真正的站了起来，不仅可以形成情节、结构框架，而且还可以单独成篇”的是南朝刘义庆的《幽明录·焦湖庙祝》，文本用一百来字记述了焦湖庙祝遣杨林进柏枕而得富贵多子之梦。唐传奇开始，以一个梦作为小说核心情节的作品日渐增多，而且梦境设置更为合理，描写也愈加细腻。《焦湖庙祝》的故事到了沈既济笔下，演变为《枕中记》，篇幅扩展了十倍，在李公佐笔下，又演绎为《南柯太守传》，篇幅增加了四十倍，后又被汤显祖改编为《南柯记》，故事中的主人公都在梦中缔婚名族、出将入相，权势煊赫，生活奢华，但最终还是要梦醒面对现实。正如郑廷玉在《金凤钗》中所写“看荣华眨眼般疾，更疾如南柯一梦”。代表古典小说艺术的最高成就《红楼梦》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还运用了此典故。贾府众人去清虚观打醮，听戏时，贾珍在神前拈了三出戏，这三出戏在预示贾府命运上大有名堂。贾母最喜欢第二出戏《满床笏》，因为此出戏象征着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第三出戏《南柯梦》，听贾珍报出第三出戏名后“便不言语”了，其原因洞若观火，此戏一出，《满床笏》喻示的繁华盛世成了梦境，梦醒便荡然无存了。凌濛初在《田舍翁时时经理 牧童儿夜夜尊荣》卷入话的末尾直接点出“所以古人寓言，做着《邯郸梦记》、《桃花梦记》，尽是说那富贵繁华直同梦境”的中心，在正话通篇写梦，讲述了言寄儿夜梦游华胥国尽享尊荣，白日做牧童挨打受骂的故事，表达的同样是富贵如云、人生如梦的主题，借此奉劝世人“人世有好必有歉，有荣华必有销歇”，“世上没有十全的事”，眼前的富贵荣华都是虚幻的镜花水月。
其次，该卷发展了前代文学借梦境描写慨叹人生的惯用手法。该卷虽然没有像前面提到的几部作品一样以一个主梦充斥全篇，但贯穿全篇的八个梦是有连续性的，可以合并为一个完整的梦境。该卷与黄粱梦在梦者的入梦方式上存在相似性，《枕中记》中的卢生用了道士吕翁的瓷枕头后做美梦，此卷中的言寄儿睡前默念道士传授的五字真言便开始夜夜美梦。不过要是将两种形式比较起来，笔者认为，《田舍翁时时经理 牧童儿夜夜尊荣》这种梦境与现实相互交替的形式较之《枕中记》、《南柯太守传》等的一梦到底的形式，自有其妙处，更加突出梦境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尽显情节的跌宕多姿，在深化主题的同时还引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再次，该卷体现了我国古代占梦系统中“梦正得反”、“梦吉则凶”的反梦理论。“反梦这个提法，首见于东汉王符的《潜夫论·梦列篇》”，但这一现象早在《庄子》和《列子》中已有记录。《庄子·齐物论》中说：“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列子·周穆王篇》记载了一反梦寓言。尹氏是个颇有资产的大富翁，却夜夜梦为仆人，挨打受骂，彻夜呻吟，痛苦不堪；尹氏有个老役夫，白天被尹氏趋势不停劳作，却夕夕梦为国君，游宴玩乐，无所不为，神采奕奕。梦与觉之间截然相反。凌濛初在此卷的创作中也融入了反梦理论，言寄儿的八个梦皆为反梦，如夜里梦见华胥国王加他九锡，白天莫翁便打了他屁股九扁担。梦里在大粪窖边看那粪秽狼籍，白天倒在山前地下发现一窖金银。寄儿自己归纳为，“从来说梦是反的，梦福得祸；梦笑得哭”。
李小侠，黑龙江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