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回族流行音乐在中国流行音乐民族化热潮中发展了近30年,相关研究却凤毛麟角。作为当代回族文化之一,回族流行音乐集中体现了回族文化传统与现代的交会,并在回族地区和回族群众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阐释和分析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基本概念、生成机制、创作和消费群体、素材来源和发展趋势,不仅可见回族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承,也可见当代回族的精神需求、现代意识和审美情趣,还应看到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音乐和流行音乐乃至回族文化和世界文化发展的双向追求。
关键词:回族音乐;民族音乐;流行音乐
中图分类号:J652.1“213”
文献标识码:C
文章编号:1002-0586(2015)02-0085-03
从全国范围看,回族流行音乐还比较小众,只是在回族地区和回族群众中流传,在整个流行音乐圈并不占优势,加之学界关于回族音乐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乡土民间的传统音乐中,故而对于回族流行音乐的研究凤毛麟角。但是无论作为回族文化在当代社会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还是作为大众传媒影响下的现代社会产物,回族流行音乐都在一定程度地反映了当代回族的社会文化和精神面貌。因此,对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基本概念、生成机制、创作和消费群体、素材来源和发展趋势进行阐释、分析,不仅可见回族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承,也可见当代回族的精神需求、现代意识和审美情趣,还应看到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音乐和流行音乐乃至回族文化和世界文化发展的双向追求。
一、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基本概念
概括地说,当代回族流行音乐是以回族文化为题材,融合回族传统音乐素材创作的大众音乐,即是将回族题材与回族传统音乐素材置于某种具有时尚标准的音乐形式中,使之“流行化”。当代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音乐文化系统的一部分,解析回族流行音乐需要通过与其他回族音乐类型进行比较得以认识。
回族流行音乐与回族传统音乐、回族题材专业创作音乐(下文简称“回族专业音乐”)存在显著差别。回族传统音乐通常是指历史上传承下来并流传至今的回族宗教音乐和回族民间音乐,主要包括回族宗教生活中的《古兰经》念诵和“迪克尔”(赞颂词)念诵,以及回族世俗生活的花儿、宴席曲和民间器乐等。回族专业音乐是当代精英群体作曲家以回族文化为题材,借鉴西方音乐体裁和作曲技法,融合回族传统音乐素材创作的“严肃音乐”(或称“高雅音乐”)。他们因为文化场域的不同导致的艺术风格之差异显而易见。
回族流行音乐与回族传统音乐、回族专业音乐尽管界限分明,但在某些方面也不可割裂。一方面,回族流行音乐和回族专业音乐都是植根于回族传统音乐,试图将回族文化元素与西方音乐的表现形式相结合,使回族文化的魂魄入住于西方音乐的形式中,彰显回族特色与回族精神。换言之,回族传统音乐因集中体现了回族群体意识和文化内涵,从而成为回族流行音乐和专业音乐创作取之不尽的素材源。另一方面,回族流行音乐和回族专业音乐都产生于20世纪“西乐东渐”之背景。回族流行音乐借鉴的是西方流行音乐形式和创作技法,回族专业音乐则借鉴的是西方严肃音乐形式和创作技法,都是回族音乐在当代新的、活性的存在方式。
二、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生成机制
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融合和双向选择。一方面,流行音乐由于突出的时尚性、娱乐性特征成为当今世界广大民众的文化选择,热爱回族音乐的人们于是欲将回族音乐与流行文化“联姻”:另一方面,回族音乐由于独有的民族特色,也成为流行音乐寻求多元化发展的“收编”对象。
当代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联姻”。流行音乐是时尚,是一种被大众竞相模仿的消费文化,这种消费文化的大众普及性不仅使人们对其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和兴趣,还赋予了广大群众自我表达的权利,回族在发展自身文化的过程中也在选择、享受,努力追求新的体验并加以表达。可以说,回族流行音乐是大众传媒影响下的现代社会的产物,是社会同化的结果;回族流行音乐也是回族文化融入现代的标志之一,是对既定流行音乐模式的模仿,是回族特色在当代流行文化中的呈现,是回族文化在当代社会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回族音乐与流行音乐“联姻”为回族音乐的发展找到新的体裁形式、技术手段和生存空间,实际上是一种不以民族意志为转移的融合的、探讨的、实践的、守望的方式呈现且演变,是回族音乐新的、活性的生存方式。
当代回族流行音乐是流行音乐对回族音乐的“收编”。回族传统音乐中包含的伊斯兰异域色彩的音调和中国本土化的民间音调还不为多数人所知,自然成为流行音乐可以运用的新元素。流行音乐将回族音乐“收编”为流行音乐的发展找到了新的音乐语言、演唱方法、审美标准,实际上是为流行音乐注入了“民族魂”。
三、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创作和消费群体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大陆流行音乐崛起,流行歌曲是年轻人歌唱并模仿的对象。广东歌舞剧院的音乐创作员解承强创作的《信天游》(1986年)使得“西北风”迅速席卷全国。他创作的《回回人》和《汤瓶的传说》是回族流行歌曲的代表作品。解承强虽然是汉族,但作为职业作曲家,他运用回族音乐元素成功地塑造了回族音乐形象,使得这两首作品成为其他兄弟民族认识回族的窗口。也是在此时期,新疆回族苏尔东开创了回族流行歌曲的先河。他创作了100多首回族歌曲,包括《回族人》《我的心儿啪啪跳》《开斋节》《安赛俩目尔来空》《为啥宴席上没请》《阿哥为你种哈密瓜》《法特茉尔》等等。虽为草根一派,但苏尔东的歌曲用回族的口头言语讲述回族人熟悉的生活,吸收的又是回族人熟悉的民间音调,因而极易在回族群众中产生共鸣且最受喜爱、最为流行。近年又有回族流行音乐人尔萨创作的《心中的圣地》《飞翔的家乡》和《心花飞》,以及马希尔创作的《尕妹妹》《阿哥的眼泪》和《我的宁夏川》等等。大众传媒的渗透以及西方流行音乐的示范作用为回族流行音乐的创作和模仿提供了丰富的学习资源,也推动了回族流行音乐在城乡的扩散,其消费群体虽非局限于回族,但因反映回族生活和精神面貌而更受回族青睐。
此外,将回族传统民歌进行流行音乐风格的包装和演绎也是回族流行音乐之一种,最为盛行的是对“花儿”的流行化编曲,也是回族群众较为熟悉和喜爱的。这种方式已经渗透到回族群众参与的花儿会中。至晚出现在明末清初的花儿会集中在甘肃和青海两省,当代花儿会场则体现了传统与现代的交融,山林间是传统的即兴式的花儿对唱,或清唱,或以胡琴、笛子等中国传统乐器伴奏;附近集市上则用扩音音箱播放着商品化的流行花儿CD,供人们购买、欣赏和学唱;还有某些表演场所使用电子琴(以电子流行化节奏和音色见长)为花儿歌手伴奏。
四、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素材来源
当代回族流行音乐中的回族文化元素是其特色,是区别于其他流行音乐的文化符号。回族流行音乐反映的是回族的历史文化、民风民俗、精神心理,以及居住地的地理风貌等。例如《回回人》《回族人》讴歌了回族的历史文化和民族风貌,《开斋节》唱出了回族欢庆节日的盛大场景和民风民俗,《安赛俩目尔来空》借吉祥祝愿的礼节性问候语传递回族的传统美德,《我的心儿啪啪跳》《可惜我的十八岁》《法特茉尔》等表达了当代回族青年的爱情心理,《为啥宴席上没请》和《红盖头的尕妹》在表达爱情的同时体现出现代回族婚礼文化,《学文化》《娘老子的心在儿女上》《白依布利斯》是劝世歌曲,《巩乃斯河》《飞翔的家乡》《我的宁夏川》是对家乡的歌颂,《我的故乡哈拉布拉》还赞美了回族与兄弟民族的情深谊厚。
从文学角度说,回族流行音乐的歌词中常见经堂语、方言土语、后缀“儿”化词、叠字词、语音异化、语气助词、突厥语序等等,有的还模仿回族花儿的某些文学特征。经堂语是回族日常生活中普遍流行的伊斯兰教专用语言,歌曲中常见“安赛俩目尔来空”“色俩目”(平安、您好)、“多斯提”(朋友)、“顿亚”(世界)等等。歌曲中也常见西北地区的方言土语,如“尕妹妹”(小妹妹)、“阿哥”(哥哥)等等。在表达人物细腻的内心情感时常使用叠字并后缀“儿”字,如“心尖尖儿”“白帽帽儿”“尕尕儿的”等。歌曲在用普通话演唱的同时夹杂着语音异化,如“睡不着(zhuo)觉”“记下(ha)”等。为强化情感还常使用语气助词“哟、呢、呀、哩、哎、哎嗨”等。回族先民曾使用过的突厥语,特别是主宾谓式语序也出现在流行歌曲中,如“我呀嘛把你想呀”“炕上病的娘老子啊没看来”等。此外,模仿回族花儿文学的可见《阿哥为你种哈密瓜》中:“一群群白马山根里过哟,我当了山上的雾了;心中的尕妹瓜田边坐哟,我当了白牡丹树了。”使用了花儿最基本的四句两段式结构,前两句比兴,后两句写实,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从纯音乐角度说,回族流行音乐的歌曲旋律不仅从具有阿拉伯传统音乐特征的伊斯兰音乐中吸收音调,还常吸收回族传统民歌花儿和宴席曲的音调。《回回人》和《汤瓶的传说》的特色就是使用了阿拉伯传统音乐中的微分音。由于微分音在演唱上颇具难度,只有个别演唱者可以将其风味呈现。吸收了回族传统民歌花儿和宴席曲音调的流行歌曲,因显露出中国本土化的西北民歌特色更易被传唱。“双四度框架”(可用音名分组法表示为d1-g1-a1-d2)是西北民歌音乐形态之典型,以此框架为本衍展的音腔使西北人的歌唱独具特色,这也浸润在西北回族人的记忆中,是他们内心听觉和即兴而歌的原始母本。“双四度框架”及其衍展的音腔作为回族流行音乐的素材蓝本,在苏尔东为代表的回族流行音乐作品中均有所体现。
五、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发展趋势
当代回族流行音乐从回族传统音乐特别是民歌中提炼元素,将回族传统民间音乐元素进行现代技术包装,是当代城市社会的新兴文化,反映的是当代回族人对传统之外的异文化和新音乐的吸收,由于完全推向市场,其参与和流行程度在于消费主体的多少。因此,萃取民歌中最接近生命本质的文化内涵且拒绝浅薄和平庸,理应是回族流行音乐的健康发展之路。
实际上,世界流行音乐的发展大都带有民族风格,不过是在编曲上注重现代感、流行化,流行音乐也是因世界各民族版本而呈现出多元文化风格的。无疑,当代回族流行音乐的发展是站在世界各民族音乐传统的基础之上的,世界流行音乐可为回族流行音乐的创新发展和走向世界带来一定思考和启示。世界各地流行音乐的营养源不仅汲取于本民族的音乐素材,而且注重从本民族文化背景中寻求新的音乐观念。成功范例可见印度电影中的印度流行音乐,其民族特色就在于独特的音律(二十二律)、创造性的装饰音、民族乐器(如坦布拉琴、西塔尔琴、塔布拉鼓)和宗教精神内涵等等。
总之,当代回族流行音乐正处在一个充满生机的时尚潮中,它是回族文化传统与现代的交会,是回族音乐和流行音乐乃至回族文化和世界文化发展的双向追求。一方面,将回族传统音乐用流行音乐的形式演绎,是回族传统文化传承的一种途径,也是回族民众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另一方面,流行音乐关注民族音乐,从回族文化中挖掘元素、汲取营养,旨在表现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并为大众所共享。同时,回族流行音乐是回族文化与西方流行音乐文化的“混血”,当流行音乐已然成为世界大众消费,将“民族魂”注入世界流行音乐文化中,也是回族文化走向世界之途径。
责任编辑:和侃